2000/10/12
畫廊門口，總有一個賣口香糖的老人，他每天出現，像是在這個路口上班。如果也有小販評選的話，他應該是模範生。不過，他更讓我想起觀念藝術家，或是洪瑞麟筆下的小廝。

每一天，他處在一個固定的角落，一動也不動，只有在我經過他身旁時，雙眼隨著我的步伐移動。他端著口香糖，像是端著神明，不動的程度，是連吃午飯時，也立正站在原地。我注意看他雙手拿著便當盒，全身挺直，一口一口扒著飯。他帶的菜是菜脯蛋、四季豆，他很正經的吃著，毫不馬虎，就像是一名公務人員坐在老舊的辦公桌上；一點也不像這一帶的小販那樣賊頭賊腦的眼睛亂飄。

今天，發現這名老人的腳踏車上，還有手電筒，一個紙箱裡，不知放些什麼東西。和往日一樣，我避免和他對視，只怕他會對我90度鞠躬。不過，我總會從遠處開始注意他，也趁他不看我時多看他一眼。

他讓我想起紐約的謝德慶的「打卡」觀念藝術；這名老人，立正賣口香糖，365天一天也不例外，一天也未曾變換過姿勢。他滿是皺紋的臉，也讓我想起洪瑞麟所畫那礦場倒茶的老工人。為什麼對這滄桑的臉感興趣呢？為什麼老是想起他的怯怯的眼神呢？他那卡其色的布衣，很熟悉也在別的畫家身上看過；不過他不是畫家。

從家到畫廊，遇見過無數在東區閒晃著的人，像是無數個正在移動的曬衣架；只有這名老人，他很認真的賣口香糖，令人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