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12/04
1989年，12月5日李可染去世；他的畫展明天12月5日也是最後一天。今天去歷史博物館看他的畫展；很少看水墨畫展，但是今天看到一名藝術家的世界，不會因國界與創作素材而有所分別。

李可染跟齊白石和黃濱虹學畫，齊白石曾對他說：「線條不能走太快，」「要積點成線。」我想起一幅無法感動人的西畫作品，原因往往是：線條「太流暢」或「太流氣」，畫家只顧著表現－－愛現，而忘記把感情放進去－－或許根本沒什麼感情。

看畫展，是佔用上山的時間，原想匆匆掠過，但是秋風中的「牛與牧童」、「陽朔」的鉛筆稿、純樸的「小漁村」…都使人放慢腳步，抗日戰爭的宣傳畫、革命畫一起在畫展會場展出，使人由仙境中頓時回到現實。

我覺得李可染很能掌握主題，他要畫什麼，表現什麼，都抓住了focus；他必是經過重複思索，找出心目中畫作的靈魂，才很自信的下筆。我喜歡他現代感的構圖，使畫面充滿呼吸的空間，而又同時創造出磅礡氣勢，這一點使我想起趙無極。

進入展場，我和南是各看各的，當我們要離去時，我又拉他回到兩幅畫前面，一幅黃昏的牧童，還有一幅晨曦。我說，我喜歡他描寫生活的情境，我不覺得眼前是一幅國畫，而是一幅畫。南則拉著我去看一些鉛筆稿，雖然是影印的，但是他說，一個畫家這麼用功－－我們彎下身仔細看一張陽朔的素描，他將風景中的房子、山林、河流、船隻，整理的豐富而井然有序。南喜歡大畫的氣勢；我喜歡生活中悠然的氣氛。

在門口遇見早期文藝記者陳小凌，她問南：「畫廊還開嗎？」她出國很久。我說：「他除了開畫廊還能幹嘛？」

我腦筋裡，蔭滿李可染的畫，離開史博館，上車，上山。半小時後，是陽明山一片雨霧，遮去山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