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島小百合——寫在準備玉山展期間之1
前兩天歐陽文拿畫到畫廊來時,是用報紙包著,他所講究的形式一直是簡陋的,但是態度卻十分慎重;這好像與現代人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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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著畫說,畫裡的百合,在綠島只長約一尺,種在台灣肥沃的土地,卻有他女兒那麼高。他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白得就像百合花那麼燦爛。這一天他穿著暗紅色襯衫,挺直的腰骨,像是用刀子砌過。
我向他要2粒球根,希望在陽台上種著也長出幾朵。記得,老收藏家呂雲麟在世時說,他最喜歡台灣百合,他也是硬脾氣一個,似乎同樣個性的人,都會喜歡上同一個東西;我知道他們感心百合不怕艱苦的耐力。
綠島已經變了,它由禁忌變成一個觀光洗溫泉的遊樂的地方。我這樣想著,也知道時代改變的時候,思想要跟著有彈性。我想,當下年輕人,喜愛百合是因為百合的剛毅呢?還是他們只擷取她的「純潔」。
我和南,站在歐陽文的玉山百合這幅30號畫布前面看著。散開的花蕊,迎著風,像是在唱歌。從畫家以前畫的《望兒歸》那皺眉的老人想來,我覺得歐陽桑已經找到他生命的春天。
「啊,你和花一樣春風!」我對他說。
「不過,太太去世後,我瘦了很多,一直沒胖回來。」
他曾經花許多時間照顧病重的太太,他為她的去世深感難過,覺得這輩子欠她的永遠還不了。那當然是指他在火燒島關了十年期間,她所虛度的青春以及拂不去的恐懼。他總是說,他比他太太幸福,尤其在坐牢那段時間,他心底有生命的希望,因為看到綠島小百合,竟在不毛之地長出來。
台灣畫第10輯專題介紹歐陽文和50年代火燒島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