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回家時，經過東區街上一個乞丐身旁，兒子看了一眼，說他前幾天做了一個惡夢︰

「妳把我的舌頭換成一個老頭子的，」他又說︰「害我感覺麻麻的、刺刺的，吃什麼東西都沒味道。」

他是有些大舌頭，說話不清楚，常因此被罵，那是因為他總是心不在焉，但是︰「媽媽生給妳什麼就是什麼了，每部分都是我喜歡的，沒什麼好換的。」我說著，想起最近我們討論過經由基因複製器官的問題，他總是思想怪異，例如每次在餐廳吃完飯時，總將一切不該混的東西混在一起，只因為好玩。接著他說，他還在夢中恨我，為什麼要把他的舌頭給換了！

今天下午去聽一個演講，才從捷運站出來，就被一個清秀的男孩攔住，他純真的雙眼望著我，像是要問些什麼。

我停下匆忙的腳步，等他說話；也許他要問路或借錢。

「阿姨，我在一家公司打工，可不可以介紹妳一個新產品？」他隨即拿出一枝四賤客原子筆。

我心一皺，這麼小的孩子，才剛變嗓音，感覺和兒子一般年紀。他穿著一件潔白的汗衫，頭髮和衣服都是溼的，剛才下了一陣雨。

「喔，天啊你不該作這種事，你不該在這種公司打工。」我總在頂好遇見賣筆的青年，他們賣著純真的笑容換取行人的同情心，天天看這群人，感覺很噁心--人性不應如此扭曲，要是我寧願去端盤子；沒想到在228公園遇到這麼小的。

「我家只有媽媽一個人賺錢，我不能不出來工作。」天啊，那他不讀書了嗎？賣一枝筆可以賺多少錢？他對每一個陌生人開口拜託買筆，我想起家裡兒子連一個便當都不會自己去買。

孩子啊，我真是不懂，生活這麼困難嗎？你的清秀的臉經得起幾天風雨？他夜裡會作惡夢嗎？我想給他錢，但不是要買他的筆；生意人不應該用那麼爛的東西給一個那麼小的孩子沿街賣著，不過當他發現我對筆沒興趣時，轉頭就跑了。我沒看他離去的背影，但是心底卻烙著他的幼嫩的眼神。

當器官可以隨意移植的時候，命運還是只有自己可以創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