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看見伯恩斯坦為西城故事指揮錄音的紀錄片，一下子在沙發上楞住了。不只是斷斷續續出來的音樂感人，更是製作的態度驚人，好些章節已經重錄到100多次。

這齣由莎士比亞殉情記搬到現代紐約場景的音樂片，第一次看見它的幕後製作，以一個藝術工作者的經驗看伯恩斯坦，他白髮蒼蒼，謙稱自己是一個老朽的人；可是他穿一件大紅色上衣，熱情奔放，是歌者和樂團的靈魂。他的肢體像是音樂的化身，他的耳朵又像是一具靈敏的檢驗機，隨時抓出走調的音，或超前的速度，年輕的卡列拉斯被釘得滿頭包，只有哀聲嘆氣的份。

不過錄好的一段音樂，卻被錄音間稱為不整齊，這似乎是人耳分辨不出的部份，伯恩斯坦生氣的放下指揮棒和錄音師爭辯，之後，還是乖乖的重來。這人與機器各發揮到極至的組合，一邊是人性一邊是極度準確。在這段幕後紀錄片中播出，我想：藝術要接近完美，他們很自然的重來100次或更多，從未在10次以下OK。完美演出，是踩在一而再的失敗上面。

想起來以前一位外國人來畫廊買版畫，他東挑西挑，嫌沒有一張卡紙切割整齊，好像他要買的是卡紙而不是版畫。我一直記得這件事，想著台灣的框店工人，為什麼無法把「切割」這件事做好。南說，工人就是工人。

上個月，發出人生四季這篇文章時，閉著眼睛，心想著：不管它死活了。我已經修改過幾十次，到最後不只彈性疲乏，還看到就討厭，我關上電腦，完全不理它，連編輯打樣也沒想要看。昨晚看了電視，對自己失去耐性，有些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