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 日記 /黃于玲 /日期: 2001.12.19
一幅畫的句點

吃過午餐已經四點多,路過畫廊門口的麻布,南站在門口不走,等著吃麻薯,「剛才還一整盤,怎麼一下全被吃光了?」樓上太太也來湊一腳,「對,吃過飯來些甜點才算結束,就像畫畫,也要收筆、文章要句點。」

我注視著她說每一句話,知道她正在學畫畫,但沒想到她的比喻像是國文老師在說話。

我們就站在試吃圓桌前聊著,店裡面帥帥的店長看我們賴著不走,急忙跑出來說,「等一下馬上好,我們都是現作的。」「喔,我以為是賣剩的才拿出來。」樓上太太說她昨天帶兩個回家,沒想到早上就臭酸了。我說,他們都沒放防腐劑啦。

我吃了兩種口味,然後滿足的走開,一名路人不相信的靠過來問,「真的可以吃嗎?」也許他們的試吃擺得太豪華了,圓桌上有潔白的桌巾,盤子有精緻的綴花,旁邊寫三粒99元;我剛剛吞下66元。

回到畫廊,昨天進來的畫沒配框還擺在架上,那拿畫來的畫家湊近看楊興生的畫說:「嘿嘿,他塗這麼厚,喔,還加一些黑色收尾。」

收尾,是結束的意思,也就是一幅畫的句點要點上去時,其實才是一種考驗。「我懂了,怪不得林先生以前說我的畫好像還沒畫完,那時我不懂裡面的意思。」結束也是一門學問,現代畫畫家加些黑色就是結束,印象派畫家不用黑色,問題可大了。昨天另一名畫家說:「我這張寫生稿已經畫17次了,畫沒有完成的時候。」

我趕快逃開,不敢再聊下去,他那宗教家似的精神,好像只有上帝可以創作,令人害怕極了。他又跟來,我說寫生都花那麼多時間那畫成油畫還得了?我寧死也不當畫家!他說,「所以我的畫都沒有一張是完成的。」他全身穿著黑色,面無表情,在細雨紛飛的黃昏看來,令人感到絕望。

有人用簽名來告訴自己:這幅畫完成了,他是我的作品。它是一幅畫的句號。許多畫在畫家去世了仍無簽名,沒有句號的畫,在以前都被當作孤魂野鬼,不像現在,厲害的藏家都說,畫要看畫風不是看簽名。

某方面意思是,飯後不必吃甜點了,如果有飯後酒的話。


回首頁
南畫廊
106 台北市敦化南路一段200號3樓。Tel.02-2751-1155. Fax.02-2773-3135.
copyright©2000, Nan Galle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