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武勇到畫廊來看畫展的時候，正是午後的喝茶時間。問他要不要來一杯咖啡？「馬好！」他爽快回答，哦，留日的老畫家都愛喝咖啡的呢，心裡想著、高興的去磨豆子。喝咖啡有伴真好。

印象中最愛哈一杯的是林之助，他坐在書房裡哈著熱熱的咖啡時問豆子的比例，哥倫比亞加些肯亞，帶點酸。他聽我說著，笑得像一個少男。換成廖德政，他的兒子會說，去南畫廊喝過咖啡，臉色就是不一樣，紅鼕鼕的不知在興奮著什麼。

許武勇端起咖啡，只加糖不加奶精。他一點也不囉唆，或聊些感性的話題，換成當年解一題數學時，應該也是這種神情吧？我一直記得他是數學天才，把老師給考倒了。

他們這1920年代前後出生的畫家，幾乎沒有一個不哈咖啡的，除了張義雄，當然他連茶也不喝，像是裡面有毒似的，也許當年他窮得沒有咖啡時間和閒錢也說不定。這些今年都上八十的畫家，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質，可不是嗎，咖啡與文學音樂美術總是一國的，他們活過優雅風流的年代，然後在一場戰爭中，一切紛飛，如風中花絮。

我拍下許武勇的相片，在他走了以後打開來看。他的深色西裝裡一件白色襯衫解開一個鈕扣，雙目炯炯有神，寬大智慧的額頭一如年輕時的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