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熱水瓶下，有一攤水，旁邊躺一隻蟑螂。

南很神經質的問孩子是怎麼回事，並且先認定是兒子搞的。

結果是女兒，她一大早看見蟑螂不敢打，只好用熱水燙牠，一路燙下來，水流成河。

全家只有南在打蟑螂，他教女兒先觀察牠的習性，再用力拍。

「人家可是蟑螂呢！」女兒這麼說的意思是，牠那麼厲害，是一種無法克服的動物。她說她曾看見一隻無頭蟑螂過了一星期還活著，聽了真令人起雞皮疙瘩。

這動物很賤所以很耐命，不像知識分子養的孩子，太寶貝了，不是患氣喘就是處處過敏。報紙寫，台灣愈來愈多的過敏氣喘孩子，在比例上最多是出在教育程度愈高的家庭，這在西方先進國家也一樣。

小時候，在野外瘋，抵抗力好，感覺統合好，只是稍稍自卑自己曬黑的膚色；現在養尊處優的孩子，不自卑卻也失去自我防衛的能力。孩子連打一隻蟑螂的能力也沒有。

許多畫家用畫來表現土地的生命力，人和大自然搏鬥的生命力，苦命人不向命運低頭的生命力，就像蟑螂的生命力那麼強韌，強到令理論上能力比較強的人類心生恐懼。

下午在山上，聽見收音機播放蕭邦的鋼琴協奏曲，那是他二十歲的作品，「二十歲做出這樣的作品！那我們都算是奴才，四十歲了還一事無成。」南回答說：「因為年輕所以有自信，有信心就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我不認為這樣，還得有才氣，他是上帝送來世間的感性精靈。

不過，堅定的信念，一定要活下去那蟑螂的本能，是值得敬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