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地毯，掉滿粉紅的秋海棠花瓣，旁邊一條蚯蚓，已經乾了縮著身子。這蚯蚓很調皮，昨天爬出來，撿回秋海棠花盆的土裡，牠又出來，現在躺在辦公室這太陽照得到的地方。

每早掃過地毯上的花瓣，才打開電腦。剛才，看見民生報寫一家老畫廊要close了；太陽依舊耀眼，掉落的花瓣上方，樹葉深綠而茂密，更多粉紅色的花瓣正要冒出來，儘管等不到雨下下來— 天天都是南在澆水。

想起老楊，週一去淡水看他和他的孩子、他的畫室、他的淡水的天空。我們在一家有魚有鵝有鴨的池塘的古厝裡吃午餐，特地點一碗豬油拌飯，三兩下扒完，然後去王昭權畫室喝咖啡。方洵帶兩杯酸梅汁過去，老楊躺在沙發上，睡眼惺忪，直打哈欠，他說他向來如此：「他的睡眠是打零工。」女友說。

陽光由遠方海邊投射過來，灑滿畫室，王昭權的蛋彩畫、屋裡的陶藝、桌上的咖啡鐵拉米蘇…全映入夕照裡。這叫「圓山草堂」的地方，算是一個藝術工作室，假日奢侈的賣起餐飲，都是客滿的。這一帶算是藝術工作者的聚落，幾家人和附近一個社區，住著許多這種人，因為房租便宜一個月約五千元一棟，餓不死一個未成名的創作者，又擁有大片山林和海景。

我在屋裡坐坐，又到庭院，赤腳踩在草坪上，另一邊石階上老楊笑呵呵擁抱衝入他懷裡的2歲兒子：「還有什麼比這個更真實？」他說，他搞畫廊宣傳是一流的沒有人贏得了，但是又如何？那些日子他一點也不留戀。

車子滑過北新莊時，一眼可以看見海，老楊說：「姚仔死後他的女朋友在這海邊開一家燕窩店，你知道他畫燕子，女朋友開店希望他變成一隻燕子回來，每天以淚洗面…」「人死後五天別人就忘記你了。」南向來悲觀，老楊接著說：「對，當初林惺嶽剛由蘇聯逃回來，我對他說，來開畫展。他說慢慢來，很多人找我，我為什麼來你這裡？我說，你馬上來，第一個星期賣的畫廊抽0，他很奇怪。你知道他紅不過一星期，我只要新聞熱潮，那值多少錢啊！」南說：「刻意製造的東西都不持久，我不來這一套。」「你行，你行，嘿，這裡有一位畫家姓邱，要不要去看看，老闆？」

在山林裡，並不感覺乾旱，陽光照得到的地方都是綠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