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 日記 /黃于玲 /日期: 2002.7.27
我在這裡!

早上經由地下街去畫廊,從16號下去,9號上來,空曠的樓梯只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喔,人潮尚未湧來,所以我還可以清楚的感覺自己在都會中的存在;我想起人潮散去時,也可以感覺自己的存在,但是旁人卻會疑問你的明天在哪裡?

昨天聯合報報導甄藏拍賣公司倒了,還說假畫充斥、削價販售造成毀滅,畫廊的明天在哪裡?

看這份報導時正在學校輔導孩子們讀書,他們在炎熱的天氣中讀書,午餐後小睡一會兒,醒來就考試、考試、考試,考完國英數三科,就開始讀書,讀下一次考的。因為太熱,我將手帕浸濕來擦皮膚,20分鐘後它竟完全乾了;我再去浸濕,直到下午五點。孩子叫我別去,有別的媽媽可以代替,我說苦差事不可以丟給別人,我還要知道他是怎麼在讀書。

這是台灣的夏天,以前總會逃離去避暑,今年為著國三的孩子留下來,也體驗著最被冷落的台灣畫市。看著報導,一股無名火升起,我還在這裡,我還在這裡努力經營,為何要選擇性報導?為何要選擇最壞的CASE來印證悲觀的論點?倒掉的拍賣公司是有前科的建商早就不被看好;跑去大陸的畫廊始終放眼華人心不在台灣,根本沒有代表性。

台灣畫廊業的素質良莠不齊,拍賣公司和畫廊的角色相互重疊,政府對畫廊業的冷漠幾近於對傳染病的恐慌。我可以感覺到一粒屎壞一鍋飯,但是仍要潔身自愛。我記得SOTHEBY’S剛來台時請幾家畫廊吃飯,我笑南是去貢獻市場情報只換來一頓飯和一個敵人;果真她的腳色蓋過畫廊正常的營運,是畫廊業貢獻專業智慧幫著對方來打自己的,還以為手上的畫上了拍賣冊子就是國際化(我覺得是國際笑話),也不看看日本怎麼防範。

昨天同時也收到一本新拍賣公司拍賣畫冊,很諷刺的一家倒了一家起。凡是前輩畫家都剛好是已經去世的,沒有本人可以出來指認真偽。一位中堅畫家價格幾乎只剩一成,正如報導,可是也只有那個人碰過的畫家才那麼倒楣啊。畫廊裡總會談起:畫家一生所賣的畫就是那一個數字,有人早拿走了一整筆,有人則是分批慢慢拿。這不是指銀行的零存整付,而是指貪心的畫家見錢眼開,被人一大批畫掃走了,銷不出去的當然要賤價求售;理性的畫家聽從畫廊建議,每一幅畫真正賣到各個不同藏家手中才是最真實、最安全。也不想想有人一輩子在作假,好好一個創作者,為何要同流合污?

放下報紙,看見孩子埋頭看書,他不再像以前東張西望心守不住,怒火也就消了下去。教室旁邊,新光大樓正在挖地基,隔壁中山醫院喔-喔-來了一部救護車,教室裡七部電扇嗡-嗡-響到我開始頭痛。班上成績好的女同學共同的特徵是肚大屁股大身材圓滾滾,她們一整天坐著只知翻遍各版本的參考書;功課居於弱勢的男生則是有一身肌肉,變音、長出鬍子,卻一臉顢頇,只想衝出教室打籃球。不過,在這炎熱的夏天午時,他們都被關在教室裡讀書,看來都像是陽台那排植物,因為缺水而顯得乾又無力。青春的花啊,可要記得開放!我在心中這樣喊著。

五點,下課了,孩子和另一個男同學飛奔去球場,我一個人回畫廊。然後癱在椅子上,太熱太餓太不舒服,想起孩子那種讀書的宿命,真是一場仲夏日的惡夢。

「我希望台灣畫廊快點壞到底,一切從零開始,反正除了這裡,我們哪裡也不去。」回家時和南這樣聊著,他說要打電話給陳長華說,不是明天,應該說連今天都不知道在哪裡。他露出詭異的笑容。他明明知道自己的明天、明年、甚至下輩子,他為自己有清楚的定位而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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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畫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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