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見過他那麼殷切的等著電話，「喔—不會自己打過去，該不會是女生吧？」姊姊說。

電話響了，他跳起來，接電話的動作和他的慢郎中個性很不吻合：「嗯好，我可能不會很快喔。」放下電話又說：「媽，我要穿什麼衣服？我要穿這件褲子配那雙鞋子，」他指著一雙新買的暗紅色休閒鞋，我丟給他一件ENERGIE上衣，他說：「嘔心，太緊了。」又穿那件寬鬆到近乎「垮」的舊T恤。

六個國三生，騎著四部腳踏車，他站在後座被載著，嚇得皮皮挫，不過身上的斜背包，還是掩蓋他的情緒顯得很酷。一行人去京華城看什麼賤諜的電影，又去吃麥當勞。「喔，好土喔！」姊姊一聽說就吐槽，他說，沒辦法，同學說要去；上回南鄭重警告他：再說要吃麥當勞就是侮辱我。

他們讀書讀到快變呆子了，什麼中國歷史地理都背得滾瓜爛熟，卻搞不清忠孝東路和光復南路的方位，即使他出生就住在這裡，生活在這裡，一但走入街道，就和盲人沒兩樣。從兩歲開始，南就嚷著要把他丟在國父紀念館讓他自生自滅，直到長大了換成要丟到新竹、台中或高雄去，愈說愈遠，卻一次也沒丟成──一次也沒激發他的潛力和防衛本能，這只能怪自己心太軟。

「媽，從京華城怎麼回家？」，「坐免費公車啊，看清是忠孝線喔！頂好站下車。」

黃昏回家時，大家都問他玩得如何？六個男生一起去看電影，「真的都沒女生嗎？真遜！」「喔，別鬧了，誰要和她們一起去。」

晚上睡覺時，我發現他的小鬍子好細、好密、好黑，像是春天的小草急著冒出頭來，擋也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