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 日記 /黃于玲 /日期: 2002.11.30


經過一座小小的日本庭園時,感覺自己是真正離開了東區。

中山北路巷內這家日本料理店,內部寬敞,客人不多,服務生引我們坐到前台座位時,經過幾間小小的包廂,那是要脫鞋子坐下來的矮桌,燈光昏暗。

店內播放日本歌「愛你入骨」,我靠近南耳朵說:「像不像在日本?」脫下外套披在肩上,這是另外一個台北。

他點紅柑生魚片、味僧湯,我點了酸醋蝦、哈蟆湯…,然後趕緊跑入廁所看一幅畫。畫的相片在南的口袋裡,不過我記得整個構圖和色彩,推門一看,廁所牆上掛的李石樵的瓶花,和畫廊的不同,一張畫玫瑰、一張多了台灣百合,背景顏色也不同。

「Ma-Zi!」廚師吆喝一聲,服務生將一大盤生魚片端入「松」室—南說,Ma-Zi就是松,我沒有字典可查。座前幾個小廚正在烤魚、肉串、青椒,煙陣陣竄起。他們偶而聊天,卻聽不見聲音,也聞不到一絲絲燒烤味;換成東區,從屋內到整條街,都瀰漫令人窒息的黑煙和異味。

原來烤檯前面隔著玻璃,我看不到玻璃是因為它擦拭得很乾淨。

主廚送出另一盤生魚片到檯上以後,隨即又抓一小把蘿蔔絲放入南的盤子裡,他發現南還剩兩片紅柑,而蘿蔔絲已經沒有了。他和客人沒有對話,只有動作;動作來自細心的觀察。

「東區已經沒有這種餐廳了,」新奇和華麗取代細心的服務,不知道為什麼,這家原來只是要來看一幅畫的餐廳,卻讓人有些傷感起來。尤其是進門時看到大廳掛的那張commercial,他們怎麼分辨畫的價值?李石樵在世時也喜歡到這樣一家日本料理店吃飯喝酒,然後起身繞著飯桌跳舞,成為藝術家是生命的偶然或是必然?

南接著回答說:「這裡有歷史,東區沒有,別忘了中山北路剛慶祝一百年。」嗚,只是一條街,也因為歷史的差異而產生完全不同的內涵,新興的東區在某種角度看來是一種退步,他失去誠懇的心。藝術家就像是一顆彗星,不知不覺畫過沉睡的夜空。

「只有妳這麼急性子,說來就來。」走出餐廳時,竟然下著不小的雨,趕緊跳上計程車,南在車上嘀咕,我只顧著擦去外套的雨珠。

收藏家朋友提到來這家餐廳吃飯時看到畫,以為和畫廊的一樣,十分興奮的叫我來看看。如果廁所那幅複製畫是畫廊這幅李石樵的瓶花,那表示,1982年畫好以後被印在月曆上,才被剪下來裝框,會是誰印了它,某家銀行或企業?有多少人記得李石樵?誰可以在午夜夢回時腦海中悄悄映出《農家樂》、《建設》或《合唱》?那美好的東西真的已經遠離了?

由市民大道轉入家的小巷,我的心如黑暗的巷路,下著雨。


回首頁
南畫廊
106 台北市敦化南路一段200號3樓。Tel.02-2751-1155. Fax.02-2773-3135.
copyright©2000, Nan Galle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