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2月25日

今天還有人要來看"零號集錦"，可惜畫展已經結束了。這對夫妻好幾年前買過小畫，如今又有預算了，不過來得不是時候，靜物畫已經要開始了，沒有多餘的空間放小畫，除非預約。另一位先生則是純逛畫廊。

這位先生很久沒來，原來是中風了，復健五年，他愛說話又對畫壇暸若指掌，令人印象深刻。眼前行動不便的他，知道最近張萬傳、馬白水去世了，許多畫家都死了，他說。

他由菲傭陪著來，看畫時，菲傭一屁股坐在樓梯上，像是正和某人閒話家常。在畫廊裡，可以暫時把主人拋下，獨自發呆也好，對，她已經這麼做了。

這位留法的法學專家，原先在大學教書，中風後左手不能動就退休了，他說，他很不甘心，吃喝嫖賭都不來，也沒家族病史。我說，這一來終於有更多時間看畫展，他就住仁愛路，成天在這一帶散步，四處看風景。他看到張義雄的《胡同之雨》，以為畫的是蒙馬特，他曾在那裡唸書，還知道張義雄去巴黎就是一心想去當蒙馬特「的鬼」。畫是1963年完成的，張義雄60歲到巴黎時已經1974年，我說。

他中風後就只看見暗的一面了，阿波羅那邊的畫廊都沒有畫展， 他說，畫廊都關門不開了，他說，喔，江寶珠也死了，他又說，張義雄的畫變了，奇怪。不過他站在陳淑嬌的畫前說，很久沒看到這麼舒服的畫了，你們這裡很漂亮，有活力，我終於鬆一口氣。

我對他說，陳錫樞中風後右手癱了，改用左手繼續畫畫，沒想到畫反而賣出去了。左手不像右手那麼流暢，多了一些頓悟和思考，有拙味。我說，人生何處不飛花?他沈默。我沒再說什麼。他一幅畫也沒買過，他說，他光是看就很滿足了，這一來許多畫廊往往把他的名單取消，不再寄帖子給他。不過他說，那些畫廊沒畫展也沒帖子發了。

他離開後，我匆匆回到辦公室整理明天錄影的稿子，談一位收藏家。到了21世紀，畫廊都在盤整，處處原地踏步，這就像是要辦回顧展的老畫家卻又找不到代表作，真悲哀，難道沒有未來了嗎?歷史只存在於它的未來，以前忽略過去，現在看輕未來，台灣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