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 日記 /黃于玲 /日期: 2003/3/28
一封來自監獄的信

今天接到一封信,手寫的,寄自桃園縣龜山鄉宏德新村。看著信封上陌生的名字,打開信。

時常接到畫家來信,都是毛遂自薦自己的作品,以前多的是來自中國,後來台灣畫家也逐漸多起來。中國的還用棉紙寫信,很厲害的是寫著繁體字;台灣的大都附上一片光碟,以及精美的畫冊。

這封寄自龜山鄉的信看來是另一位畫家,不過紅色十行紙上第一句寫著:「在服刑期間借到貴公司畫冊…」,我從椅子上跳起來,繼續讀信:

「我看了非常心動,」「我服刑這段時日,在監是在藝術班習畫,」「在此資料有限,如果有畫冊,新舊都可以破損也沒關係,」最後註明:服刑期間購買郵票十分不便請諒解只附上郵票70元。

拿信的手變冷了,仔細看著信上蓋了幾個大紅色的章,分別是:多關心有希望。主管章。圓形的「和」字。私章押在信紙頂端。

好特別,生平第一次接到這種信。他附的郵票夾在信紙裡顯得又大又華麗;信封貼著一幅南湖五岩峰春景,像是一幅風景畫。他一定也曾對著郵票一看再看。

夾一張紙條在寄給他畫冊的信封裡,請他上網去看畫。一整天,我都在想著,他是否可以上網?他到底犯了什麼罪?看著那整齊有型卻又有些僵硬的筆跡,彷彿一個人就站在面前。所有熟識的朋友都改寫電子郵件,這封原子筆寫的信,竟然讓人重新嗅到人的味道。

我把一些「手寫的」信留下來,不像電子信,心一煩就清掉。這些信有的字跡很美、有型又有力,有的則是一種心情告白。當畫家不得志時,他就變成很好的文字製造者,那像林投樹那麼要命的掙扎,那瀕臨滅頂的求生之苦,都在字裡行間流露出來。真實的陳述,血淋淋的勝過他們的繪畫,令人不知如何回信。

我在信裡觀看各種人生,瀏覽一個困惑的生命如何想要再一次爬起。那樣深沉的心境對照東區街上漂亮的遊魂,我終於明白,生命在每個人身上都產生不同的重量。在藝術創作上,越重的越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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