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

沒事別在那裡晃

昨晚女兒遞給我一片「黑指甲」，一整片，腳指甲一整片脫落，她反而鬆一口氣，幾個月來，總是望著那像紫色玉米似的腳指頭嘆氣，這一來終於露出笑容。

她寒假時去打工，最後毅然辭職的主要原因，還不是太累，指頭磨出血，而是被侮辱。她說，明明一刻也沒閒下來，主管卻對她吼著：「沒事別在那裡晃來晃去！」那時她還不到可以點菜的程度，只能倒水、收盤子、送菜。已經背好的菜單，沒派上用場，「說走就走！」這一點倒是跟我很像。我嘆一口氣，知道她沒考驗成功，還要努力。這是為著她的二十歲生日禮物，怕她被寵壞、失去金錢得來不易的觀念，建議她去打工的「成果」。

女兒瘀血的腳指頭，又教我想起那家位於Bistro 98的餐廳，中午拉著南再去吃一次；上次約半年前去為著是偷看工作中的女兒。

我們一進門就看見她，平時機靈得很卻變一個人似的，始終走來走去埋頭工作，不知道我們來。她拿著菜單和水壺朝我們走過來，她放下菜單說：「請問吃…」我抿著嘴一直要笑出來，「爸爸，是你們！」她的臉整個變紅，白色的制服，顯出像公主似的氣質，不過，手上緊握著一塊抹布。我們沒說話，她暗示著，工作就是工作，轉向別桌去倒水。我叫她：「喂，小姐，水可不可以換成溫的？」她點頭幫我換一杯；換成在家裡是不可能的。

她說後來同學也去那家餐廳打工，她打賭她做不過一星期，果真第七天就投降了。我對南說，日式管理，都把人當機器人磨，沒有眼睛沒有心肝沒有腦子。

這次，我們依樣點了咖哩飯，和一份需要40分鐘才做好的甜點──我看是耍噱頭。不過當飯吃完了，苦而不香的咖啡喝完了，卻不見甜點。

「小姐，我的甜點呢？」我問，帶著口罩的人過來看一下帳單，跑進廚房，很快又出來說：

「不好意思，剛才忘了key進去，還要等20分鐘好嗎？」我搖頭。

「那換一種好嗎？」我在想，不是標榜40分鐘才ok嗎？不是魔鬼訓練嗎？少key一樣菜不等於少賺？這位已經可以點菜的人據了解也是「可以罵人」的主管，她們張大雙眼找新手的碴，卻看不見自己寫的字，出了問題，會不會自我反省？這不是像極了現在的政府？

女兒說，同學最氣的是老被罵「沒事別在那裡晃！」她說到這裡時笑得嘴巴合不攏。一切，都雨過天晴了。

明天又是女兒的生日，南說：「五年內都不買禮物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