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于玲】

寫林復南畫作〈漂流〉這篇文章的時候，心情回到過往的滄桑裡，一片陰霾。於是離開書桌，走向花園。這時畫廊展覽廳剛好在播放〈A Child is Born〉，歌聲像一塊磁石。

我為這首歌留下腳步，不知道它的歌詞，只因為旋律，還有歌者灌注於樂音裡的情感。它以爵士樂的方式唱著，中間突然轉出一段自白，喃喃自語的口白，把前段的氣氛破壞了，歌曲尚未結束，又匆匆離開。

聽歌、看畫可以有所選擇；並非每件事都可以這樣。就算挑選了，生活也只不過是吵吵鬧鬧，一種無法遺棄的複雜與混亂在時間之河上漂流。水流到哪裡，人生就在那裡，尤其是一個孩子誕生、一家畫廊開幕以後，幾乎就定了往後的去向。

準備寫〈漂流〉之前，看了一些資料，現代畫家在世界潮流下，奮力前進。幾次現代畫激情的論戰，或許氣勢強的人佔了上風，或許有學問的人才是最後的勝者，終究它並沒有成為繪畫市場的主流，直到最近這三年抽象畫在拍賣場漸漸抬頭，這個60年代流行的畫風才又喚起人們的注意。

原來，一種繪畫風格的誕生，總有人為他留下，經過一段黑暗的日子，重新出現，已經是另一番格局。

這篇畫冊文章〈漂流〉，從一幅幅畫回憶過往的生活，沒有多少人了解現代畫家其實是一種怪物，記得每一次生活上遇到困難，怎麼也說不清，就抱著孩子哭泣。母親看了輕輕說：「孩子都生了，你就認了吧！」她站在高處看著，似乎知道順著這條河下去終究是海洋，偏偏我看不到那一邊。

今年兒子十八歲，戴牙套，和一個胖妞在昏暗的樹下聊天，啊，那是我的孩子呢。生日那天我揍了他一下說：「喔，養你這麼大真不容易，熟了沒有？」這麼多年來，他似乎存在又不存在，這就像現實遇到夢想，有時失落，有時美好之夢竟然成真。也是1988年，畫廊終於轉虧為盈，由小船變成一艘大一點的船，一路平順的前進。兒子最愛聽這一段故事。

後來我在網路找到了那首歌的歌詞，有一段是：「一道希望之光在空中，一棵小星星點亮高空，大地萬物迎來了全新的清晨，這一切即將發生，在這個小孩誕生之時。」

【2006/05/12民生報】

民生報 2006-05-12 A9 藝文新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