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廊周記
黃于玲

一家電視台記者，電話中急切的問起王春香的畫價。我說畫價只能講一號多少錢，40萬貴不貴是指多大的畫？他沒回答又問：「一號是什麼？」

我拿著聽筒，楞了三秒鐘。那天晚上，發現他已經找到答案，新聞報導說，油畫一號大約等於一張明信片大小。這種說法是1988年時，藝文記者問到零號油畫到底有多大時，隨口作的比喻，沒想到一直沿用至今，變成一場美麗的誤會。

郵局慣用的明信片尺寸最大10.5×14.8公分，最小9×14公分。油畫以號數計算大小，最小的油畫是「零號」，17.5×14公分；大一點的是「一號」，22.5×15.5公分，國際慣用最小的油畫都比明信片大許多。零號比一號足足短了五公分。

不過有一年，畫廊出現更迷你的小畫，只有香煙盒大小，那是畫家在紐約的嚴冬中窩在畫室裡作的私藏畫。陳昭宏和丁雄泉會相互畫些色情畫送對方娛樂，畫都是小小的，畫著性器官，這些引來興致的畫，不拿出來展覽，誰展LP特寫？陳昭宏一口氣畫了七張，其中一張在1983年一趟紐約之旅途中送給林復南。這種畫放在男生手掌心裡把玩，看得出來陶醉其中，後來配了畫框加上寬厚的mat倒也接近正常尺寸，沒想到畫一掛上牆竟被藏家搶走。

一號再上來是二號，25.5×17.5公分，體積不是一號的兩倍。台灣繪畫市場，習慣以一號單價來計算作品的價格，例如，某畫家一號行情是一萬元，十號油畫作品就是十萬元。油畫尺寸的專業標示不是幾號，而是數字加「F」、「P」、或「M」，它們的長寬比例不同，如果畫家想畫海景，大都會選擇「M」型以展現海平面的寬闊感；螢幕尺寸走向寬扁的16：9流行後，有人稱為海灣型。

一號和零號都是迷你尺寸的油畫，1988年起，它成功引領台灣小家庭邁入藝術品消費時代，無形中開發許多美術人口，許多企業家買來送禮，或年輕人的「定情物」，或小孩的「生日禮物」，或買給自己成為獨自遨遊的「私密花園」。最令我記憶深刻的是一位出國的學子，選了一幅台灣農村風景畫，特別交代把畫框卸下來，方便搭飛機。他說：「有了這張畫，走到哪裡都有家的感覺。」

雖然現在許多畫展，都因為不幸或醜聞，才成為藝術新聞，但是這樣報總比沒有新聞好。至少油畫一號的概念，透過電視，在一夜間有數百萬人聽到。糟的是隨時代開放，近年每次提到一號、零號時，總有些人會有怪表情；我了解，任何聯想都在藝術的範疇裡。

2006-11-10/民生報/A9版/藝文新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