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建築師回美國前，來畫廊喝茶，歡迎我們去紐約時轉去他家小住幾天。然後我們又轉去H設計師家繼續聊天，直到深夜。大家三句不離本行，話題圍繞著設計生活，還拿幾個設計師朋友的怪癖來娛樂。

「啊，這房子十幾年了怎麼都沒變？」進入H家時我說。

「是啊，我記得那些杯子十幾年前就放在那裡，也是這樣擺著。」K也這樣說。

「這有什麼稀奇，就是物歸原位嗎。」南說。只有主人不發一語。

主人忙著搬出收藏寶貝。我發現他的書架上，有一本「文明的躍昇」──我大一買的書，看不入味，一直收在書櫃底層，幾次搬家，又將它像聖經似的捧到新住處繼續供著，下次拿給漢寶德簽名後再存起來。還有幾本「台灣畫」主角是張義雄、楊興生等，書背已經褪色，就擺在文明的旁邊。

木板混合黑白地磚的地板，一塵不染，書櫃到流理台到可以自動開展的桌子，還不至於乾淨到令人屏息。不像K家裡，很大、很乾淨、很有秩序。我說：

「太整齊太有秩序，不像是人住的」，南永遠不忘虧我：「是啊，我家樓下幾十雙鞋都是她和她兒子的，我和我女兒一雙也看不見，」「我的習慣就是物歸原位嘛。」「以後，做一個大櫃子，規定鞋一定要放進去。」設計師說。

「其實，我哥哥比我講究，每次去我哥哥家還是會緊張，怕弄亂什麼…」K說，「我哥哥家不只整齊乾淨，每一件東西擺的方向也是固定的，他看不對就會調整一下，」

啊，這叫我如何生活？像我這麼亂的人，走到哪，忘到哪，誰記得昨天的漱口杯向著哪一方。他哥哥畫畫，也做設計，皇冠打算全年用他的作品當封面，我猜想，雜誌社要走唯美路線──只應天上有。

朋友們都可以設計、攝影、畫畫一起來，他們在視覺和生活的體驗上，講究一定的秩序和人性化的優美。我的思緒的混亂，使外在生活的秩序也處在無規則狀態，眼前三位男人的型態，卻是自己學習不來的。

H太太泡一壺茶走過來的時候，H設計師正好問起K的哥哥的婚姻，他們因為生活習慣與個性不合而分開，沒有第三者。H說：「兩個人都是不同的，像我太太，就會抱怨我看電視一直轉台，她看電視是不轉台的。」啊，看電視不轉台，我寧願關掉不看。

K的事務所在中國賠了不少錢，他已經不再勤於跑對岸。那些跑過去又跑回來的人和企業，很自然跑回來的行為算不算是物歸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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