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畫廊 黃于玲

能這樣溫暖的坐在書桌前，慢慢吃著生菜沙拉、核桃、小藍梅、帶著羊騷味的起司，即便只在這家靠近東河的一天旅店中稍歇，也有一種船靠上岸的穩定所引起的一絲幸福感。

決心不再想像明天的床在哪裡，也不再花一絲力氣去尋找，從窗戶往外看去，公園的樹木在黃昏八點的日光中搖曳著，現出溫柔的動感。狹小的房間，除去雙人床，老舊的冷暖氣機，一台緊黏著床的老電視，還有什麼？一張書桌。

Howard Jason 附近有一家超市，冷熱生熟食都有，應有盡有的民生物資，把高聳的陳列架堆成一個七彩繽紛的視覺映像。搬了半車子麵包、生菜、牛奶、果汁、面紙、Toms牙膏…，這些象徵穩定生活的食物和用品，在下一個黎明來臨後，都將成為負擔。那又何妨，擁有今天當下的滿足，真真實實愉悅活著的感覺，即使只是一瞬間，也好。

伸手拿麵包時，手機響了。

Hello，有個房子，在Madison街，我幫妳約好明天早上11點去看，不要遲到。Tay在電話那頭興奮的說著。被騙了一次，這通電話像是另一個夢的開始，可能實現，也可能落空。櫃台前大牌長龍，結帳時，拿出信用卡自己過卡、確認價格、在螢幕上簽名，結帳員只是刷價格，包東西，遞出一張已經印有簽名的清單。

回到旅館，打開生菜沙拉淋上醬汁，一粒粒吃著核桃、小紅梅，在一張檯燈壞掉的書桌上，浮動的心開始沈靜下來。住了五天旅館，搬了三次家，豔陽下、大雨中，因為門沒關好而大吼大叫的計程車司機猙獰的臉，清晨和夜晚滿街的垃圾味道，這些印象深刻的一片片經歷。我沒有向警官說起。我從台灣台北開始。

Tay 的助理Regena陪著，來到摩根圖書博物館前，進去看了房子，一間寬敞的Loft，足以遮風避雨，或許還足以燃起五天來被禁閉的熱情。馬上付了房租，搬入。

第二天下雨，第一件事就到外交部駐紐約辦事處，李先生陪著從42街一路走到51街警察局，一名女警察把我的案子交給一名男警察，他拿了資料，約五分鐘以後，帶著我們上樓。冷冷的白牆，靜靜的延伸到走廊盡端，愛德華警官辦公室就在中間一個倘開的門裡。

他拉兩張椅子，示意要我們坐下。我就坐在他的眼前。他看起來就像是電影中看到的警官，老實說還要帥一些。我把另一疊資料拿出來，包括匯單、傳真的訂房契約、電子信件一疊。他看了我的護照，問我來紐約作什麼，停留多久，然後問這件事從何開始。我從兩個月前的計畫開始，說到眼前，竟然悲從中來。

我停下來不在說話，遞出南的畫冊，他一頁頁仔細欣賞，不過是從最後一頁往前看。他的表情在抽象畫前面，映出美好的臉蛋，像是風景在陽光下展延著美麗的弧線。就在這一瞬間，也許掉下了忍住許久的淚水，一切就感覺舒坦不少。

台灣畫紐約專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