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0月17日星期三 陰天

漢寶德站在陽光屋，背對著後花園，翻開他的書法，一張張撲滿木頭地板，親口念著詩句：「江湖滿地，一漁翁。」

「江湖指的是什麼？」

「像他們這種人，江湖就是他的世界了。」漢回答。

「人在江湖…，指的也有一點江湖的味道吧。」，「這些字都是2000年以後寫的是不是？」楊問。

「江湖，就是江與湖。」我想的比較簡單，是一片風景。

早上，約好楊樹煌和我在畫廊一起欣賞漢寶德的書法，各式字體，在形意情上，縱合表現出一個令人思索、沉醉的情境，不是中式、不是西式，而是一個由嶄新的視野所建築的內在空間之形象化。楊說，這叫「漢字」。漢寶德把他看過有所感的字、詩、詞、經文寫出來，或是諸如：科學與藝術同源這類話語、以及長壽多福長樂之類的吉祥話。他在藝術建築文學上的修養，可以同時在書法上呈現，引著觀者進入他的內在世界。

台灣或中國的現在畫壇，流行將書法做當代藝術來「耍」，或者有些藝術家也藉由原是用在書法的墨水來畫畫，如陳幸婉。還有把書法解構到失去文字原形的書法家董陽孜，用書法的形連結音樂、建築、或抽象畫的概念。

漢寶德都不是這樣，在書法與藝術創作之間，他兼顧著形意情，尤其是他的人生也寫入書法裡，他有許多字體，隨字的內容情境而轉換著、詮釋著，「漁翁」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穿著落魄的真人站在湖面上獨自划船。寫到宋詞，帶著散文的氣質；寫到經文，帶著嚴肅的態勢；寫到吉祥話，就帶著幸福圓滿的構圖。他翻著他的字說：「書法是信仰問題。」

漢寶德似乎也發現時代不同了，古時候的文人，詩書畫一起來；台灣自從張大千、于右任以後的書法家就不作詩了，人們寫著既有的東西。我想起來，他的意思大概是，許多人寫著字的時候，並沒有真正進入字世界，不像他飽讀詩書，挑來寫的字都有所感，也就有所表現。楊看著字，說他是台灣的陶淵明、美國的莎士比亞。

啊，我想他是江湖上唯一的漁翁。他寫這句話的時候，透出一些憂鬱。這是我從字跡裡看出來的。在時代的輪轉盤上，藝術家、文人都輪流是悲喜劇的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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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畫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