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大同學來訪，她繞過來喝茶，穿著白色套裝，看起來很有精神。進門簽名的時候叫一聲，不願意簽在漢寶德旁邊，嗯，就像是太陽旁邊的星星。

現在，漢老師在畫廊旁邊的仁仁大樓闢一個空間文化書屋，請秘書打電話來，說要過來坐坐，我跑過去接他，順便把朋友自北京帶回的五支特大毛筆提過去，他問，這是為我買的? 我說是，一位報社朋友。沒想到他掏出來時意外帶出一些白色粉末掉落在猩紅色的沙發上，「發霉了，」他說筆原來是溼的才會發霉。我想是隔太久沒打開。然後他把筆拿入洗手間泡水。

這間新工作室，門口就是他的毛筆字，寫著空間文化書屋，那是只要一節筆劃就看出端端正正的模樣的筆跡，一如其人。他說，我知道了，在你那兒展，就是要讀出文字、知道意涵，又要看起來像一幅畫。

沙發前一張矩形大桌子，有著淡灰色的大理石紋路，大理石板架在噴了銀色的H形鋼上，正是時常看見他穿的襯衫的色系，冷靜得嚇人。我希望他稍微亂一些、瘋狂些，就是那種完全放開不顧一切的傻勁，比瀟灑還要過火。可是對著一件灰色襯衫，我的話又縮回去。他說，這張桌子從窗口吊進來，隨著他手指的方向，窗外正好是民輝公園，沒想到工作室離畫廊這麼近。

然後他又散步走到畫廊來坐，他喜歡在仁愛新館這個高挑空曠的空間行走、看畫，坐在陽光屋看竹子。他喜歡看抽象畫，獨鍾於一名金工藝術家的抽象畫，以及放在陽光屋那件Moving Waves Sculpture。我想起zaha hadid的畫作，以及她充滿未來性的建築。前天和殷因去北美館看建築實驗室，看不懂。我這樣向漢老師說著。

同學在漢老師名字旁邊簽名時，一筆一畫，像是在刻印章那麼用力，我笑她。她和我擁抱，這是畢業以後第一次碰面。他說有人相約在台北開一家300坪的當代畫廊，不是在北京啊？他不是常跑中國，同業不是流行去中國開店？她一直搖頭，要我別虧他。那麼當代現代與近代的界線在哪裡? 他問我看法。我把她拉到展場，現代抽象、超寫實、印象派、傳統寫實的混著在會場出現，這是過去沒有的經驗，沒有人在計較形式，除非形式下面沒有精神可言。

才2小時前。漢老師說他要推廣的美感生活，不是藝術的內容，而是一個形式，一個杯子本身的造型人們看見他哪裡好看，而不是只看見上面印著的花紋曾經出自皇宮。聊天時，他接一通電話，耐性十足的告訴對方搏風怎麼寫、它就是擋風圍牆的意思。啊，他是全民的老師，教文化。

開畫廊很容易，開一家當代畫廊很容易，教民眾懂得生活之美、有藝術的需求則很困難。

台灣畫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