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九點,走出專門賣鮮魚套餐的餐廳,抬頭正好看見月亮,她躲在兩棟高樓之間一條黝黑細長的巷子上空;雲偶而飄過。啊,好圓的月亮。
銀色月光細細碎碎的落在地上,這條走過千百次的單調巷弄,彷彿突然明亮起來,「願意,用一枝黑色的鉛筆」畫下她,很簡單。
在月光下走路回家。於是,今天的紛擾全都變成美麗的故事。下班前回覆幾封信,會議時漏接的電話,就等明天了,畫廊多了一些業務,變得十分忙碌。敦南改裝的討論始終停在樓梯的位置與方向上。
月亮正好在家的方向,邊走邊看,都會裡的月亮很稀奇,一下子忘記路上的車子,突然停下腳步。這樣孤獨一人的夜裡沉在初起的秋月中好像帆船脹滿了風。
早上去參加一個法國化妝品的招待會,服務生說我的臉太乾,倒了精油輕輕按摩起來。那張從未保養好好上粉的臉、那張曾經氣憤流淚的臉、那張鋪陳美夢又失落的臉,在夜裡竟然緩緩的感覺熱了起來。
那個嚴謹的企畫案中,我訴求人的生活要慢慢的來、簡單的過,其實出自自己實在太匆忙,像是一個生硬的機器人,讓美好生活無理的變荒蕪。月亮慢慢的移動,是微笑的蒙娜麗莎,在黑色中吐露神秘。
想起最近吳冠中的假畫事件,在我寫過的研究論文裡,只不過是一個小插曲;有趣的是人性。那些套入方程式必會得出的結果,根本不需要推論與觀察,更沒有甚麼好驚訝;人性隱匿在黝黑的夜空中,露出詭譎的笑。
我看見她在對我微笑,月亮距離地球很遠,她繞著地球無數圈,她看見所有的事情發生。然後她可以那麼沉穩的露出笑容,在無限寂寞的長空中,時圓時缺。
台灣畫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