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 日記 /黃于玲 /日期: 2009/2/21

跌入一張畫的情網


把倉庫裡的畫,一張張搬出來,畫、框分離,畫和框之間的保管條件不同,卻同樣都是所謂的資產。歷年累積的資產,如南嚷嚷,又不必向股東報告,所以,究竟有多少,也不知道,這個倉庫滿到那個倉庫。會計師說,進銷存很重要,趁市場低潮,好好盤一下,好掌控。

掌控,從來不是行為準則,這樣一小小的畫廊,喜怒哀樂和著生活,存活至今,總是稀鬆平常,再自然不過,直到殷因加入,被當作兩代的傳承故事來看待,倒使輕鬆事變嚴肅了。昨天,在幽暗、微冷、乾燥的倉庫裡,發現這張畫和其他靠在一起,彎腰拿出到光亮的地方一看,整個人跌坐在地上,一時往事全上了心頭。

1981年,畫廊剛從光復南路的小巷移到大陸大樓一樓,入不敷出,雖然月租才2萬元。南定了一批畫布,比他平時所畫動不動就30號以上的,小了許多,6號、8號都有。那時,畫廊一面牆擺著手拉坏,例如楊文霓等陶藝家作品,他把陶藝花瓶搬回家,我到門口不遠的菜市場買了各式各樣的花,他擺入一個個造型不同的瓶中,在地上畫了起來,一共十多張畫。他,多數現代畫家習慣在地上畫畫,連畫架都沒有,倒不是省事,而是不願被拘束。

1981年,殷因還沒出生,有一天早上醒來,發現暗紅色的梳妝台上放著2萬元現金,那是第一次從父母以外的人手上拿到錢,他說,這是生活費。這淡淡一句話,卻是心底的重擊,原來,我要是一個家庭的主婦了。那時洗頭店老闆娘還以為我是中學生,瘦小、脂粉未施。

彷彿是床頭上窗簾的細紋,在桃紅的色塊裡,被畫刀一筆筆勾進去。我揣測他畫這些畫的心境,以前太小、現在太遠,在怎麼樣,畫布明明透露他曾經年輕的情意,這部份現在我看出來了。可是怎麼說當時?那花瓶粗糙的陶土摸在手裡的感覺依然記憶猶新,澀澀的,就這樣揭開一個家庭與畫廊的生機。套上管理的用語,叫做經營、掌控、或是所有名詞,都沒有這張畫那樣訴說了一位新婦的處境。

桃紅與淺藍,像是男與女的對話。花叢下有一片像是光暈的淺底色,把花的世界變成似夢似真,是不是當下的生活,既美又苦、既真又難以置信,終究,南對自己走入婚姻也懷抱著些微恐慌?他說過,對生活沒有把握,那倒不一定指的是經濟困境;或也是情感在漂泊後要定位的不確定感。啊,我不是大大的走在冒險之途而毫不自知嗎?年輕的生命,如畫中花,直挺挺的,一心要綻放。

那批十多張畫,全賣出去了,就只剩眼前這幅。一個問題,從1981年直到前天我才開玩笑似的問他,為什麼不再畫?在依靠借貸度日那幾年,每賣一張畫就是近半個月的生活費,我從未問他這個問題當然也就從未想到要他以畫維生,創作就是那麼一個自我的完成情感的再現,現在確定是那個部份引我走上冒險之路。

台灣畫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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