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 日記 /黃于玲 /日期: 2012/1/7

黑夜


那一天,從三芝回到台北已過凌晨。

濃重的黑夜,不只濕冷,還有沿途來去圓山頂經過幾座靈骨塔周圍的視覺殘留,黑影飄搖,偶見一絲光線確定不會來自人家,那白天看見即將開放的櫻花樹所訴說的纏綿被黑色籠罩以至於怎麼回想都像一團謊言。

於是第二天渾渾噩噩睡了一整天,才稍微甦醒。竟不知身在何處。其實就在自己的床上,窗外花園很遠,似曾相識。

莉莉轉訴:「雨仔說妳很會開車。」那一夜,放下他在三芝一家卡拉OK後回台北途中,索性深踩油門,飛馳在黑色雨夜中,街燈幽然飄過,鎮上老街一個人影也沒有,雨刷無聲,如默片正在播放,他又如何解讀這一路亡命之駛。

雨一直下著。

去了幾個藝術家工作。他們分別散落在圓山頂、楓愛林山莊,獨居的畫家,不是夫妻相伴,就是撿來一隻狗相依,濕冷空氣無孔不入,彷彿畫室位於露天。記憶中走過的工作室,有的井然有序,有的亂卻充滿生命力,有的空盪而顯得畫家像是一具空轉的機器。再怎麼也沒有那一夜的印象深刻,黑夜為何如此深重?在看過小白──朋友喚他老白的黑世界之後又轉去唱歌跳舞,也沒有增添一筆色彩。

正在看著小白畫的一系列黑色時,傳來專畫白色的林壽宇辭世消息。

1982年初識林並吃過幾次飯以後,一時有感,竟以初生之犢寫了一篇散文發表,那時的極限藝術,是個新名詞,印象中各層次的白在理性線條中緩緩展進著一股強壯的力量,那是被壓縮的精采與風華,以精準冷冽的形式出現。我沒有提出白色的創作,在小白的黑色創作前面,因為黑、白的背景不同,至少形式上一冷一熱。當年林壽宇襯衫少扣幾個釦子而不客氣的坦開男性胸膛時,正是現在小白以感性的歌聲洩漏內在的年紀。

好幾天過去,黑夜印象,始終留在腦海裡。它黏著你不放的原因,多少來自十三歲,在黝黑的路上,彷彿後面有鬼。每次騎腳踏車從臺中市內鋼琴課教室回家途中七公里,總是使盡力氣踩著車輪好讓摩擦生電的車燈亮一點,以便照到看不見的黑路有個盡頭,一次次疊上去的恐懼,如油彩一層層刷上去,直到黑色,成為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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