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去北美館看顏水龍展,整整逗留2個多小時,看畫、看展場佈局、看這位台灣第一代前輩畫家的人生,創作。
然後很滿足的找館內朋友喝一杯熱可可。心中映起畫家在sogo超市穿著西裝找立頓紅茶包以便回家作一杯奶茶的背影,已是1987年的事。
內心從未如此沉靜。腦海裡還停留原住民舞蹈的畫面,一排紅衣前景,一排綠色樹林背景,中間歌聲、陽光交融,想起他拿著畫筆的專注,幾乎令人迸出淚來,感動像靜湖漣漪慢慢擴散。這一件沒見過。好幾件作品沒見過,這些作品被小心的框起來,掛在大方的展場,有著專業燈光投射。不像畫室。
一如以前認識的顏水龍,有大部分風華被他和煦的笑容掩蓋在崢嶸歲月後面,他盡說些生活瑣事:「吃飯要準備個撇仔,」文化從生活小節開始,他是這樣講究藝術的。
看顏水龍的畫,大自然景色以及洋溢其間的氣,清澈祥和,整個人如沐浴在清泉裡而變得純淨。他的畫面很簡樸,以至於畫的力量很強大。我知道,簡單比繁複更難,它從無到繁複再到簡約是經過用心整理,整理是偉大的過程。
展場上,有不少年輕學子仔細看這個失之交臂的畫家之作品,如果,他們可以由畫面穿透到背後的歷史人文和畫家一生的信念,和台灣價值相遇,多麼是一場豔遇。
有一片牆,全是顏水龍的廣告作品,我倒是仔細的讀了裡面的文案。簡短幾排文字,看得出來是針對市場調查後所歸納的消費心理,進行撰寫,再由他畫出圖案;和純創作不同。但我相信,那些繪畫作品,也和商業廣告一樣,穿過山洞般冗長黑暗的理性思維,才完成爆破般驚人的視覺印象。
看到馬賽克,已是尾聲,它在一個大中庭的迴廊上,這個場地叫三C,另兩個油畫展場是A和B。馬賽克不像油畫只能個人擁有,它在公共空間日夜與普羅大眾對話,小時候,幾次跟著爸爸去台中體育場,印象中那個大壁畫想不到作者後來成為畫廊的代理畫家。顏水龍的馬賽克草稿,包含油畫,還有精細的格狀彩色稿,以便後續一片片精確的馬賽克施工。
展場以數十米長的牆壁:畫家年表,結束。一張相片,顏水龍穿著西裝看書,背後一片光亮的窗戶讓人充滿希望。他從小是孤兒,因為找不到工作只好不斷的重回學校讀書,從台灣到日本東京,終究搭乘火車穿越西伯利亞到巴黎,也在那裡與鄧肯學到白色的畫法,然後以專業所學,投入辛苦漫長的文化工程,他說起往事都是面帶微笑,有意思的人生。
床頭那個燈,顏水龍的作品。他用草編織成燈罩,底座是手繪原住民圖騰的陶器。每天黃昏,燈光透過草的纖維,放出一片溫暖,幾十年如一日說也奇怪從未故障。簡樸總是耐久。
台灣畫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