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16日星期二
27℃ 多雲

早晨快走時，突然發現晨曦色的運動鞋變了色，它蒙上一層紅暈，宛若晚霞佈滿天空。白襪子上也紅了一圈，蒙著同色灰塵。這不知不覺留下的痕跡，多少帶著時間和他的故事，就像一路上的鞋印、落葉、車輪壓過的線條，佈滿在濃密樹蔭下的紅色跑道。

這條單程1565公尺的紅色跑道，最遠可以望見數百公尺外的彼端。由於綠蔭深濃，許多人在這裡散步聊天蹓狗哄小孩，外勞推著垂頭不語的老人，最特殊的是一輛電動輪椅，上面坐著一位白皙肥胖的年輕人，總是獨自緩緩前進，他的手與地面垂直，頭與跑道平行，若不是輪子自動轉著，倒很像灌木叢邊的鳥一動不動壓根兒讓人以為是一具雕塑。他速度很慢我速度很快，一天中總有兩次匆匆照面。

紅土上的細石子，快走時發出沙沙聲，有時會滑出腳步。這片泥土跑道讓我想起爸爸的百米釘鞋，那一年爸爸穿著它在台中體育場參加省運百米賽，他在畫出亮眼白線的跑道上奮力前進，那一刻我覺得他的意志超越體能，站在看台上一邊吶喊一邊熱淚盈眶。後來我也成為短跑選手，在起跑點彎身時，專注的望向跑道盡端，迢迢之路，在等待槍響的片刻，四下一片寧靜。

好幾天後，終於在一段筆直的紅土道上與電動椅人迎面相遇。他的眼睛出乎意料的靈活閃亮，彷彿要將肢體無法表達的內裡完全透過眼睛外射，以至於在短短幾秒鐘，已足以讓我認定在人來人往的運動人群中，只有他與所處世界有著綿密的溝通。然後，他又神祕的消失在紅土飛揚的晨間跑道上。

靠西的跑道，有人在鋤草，陣陣草香如置身草原。靠東的跑道，有一排公共廁所，每天早上總有幾輛水肥車在工作，當你喘著氣來到這裡，到底是前進還是後退好呢？就算我憋著氣也無法避開，那麼就把心靈移到遙遠的彼方，讓無邊際的遐思引我離開當下。嗅覺真是奇妙，認真時可以讓人身歷其境甚至回到記憶深處；撇下時，它就幾乎不存在。

來回3公里的紅土跑道，花半小時走完，再在外圍綠色車道騎兩圈單車，就可以汗流浹背。有時候將ip4s塞在運動褲小小的口袋裡，老歌於是纏綿的鋪在轉黃的楓葉上，葉子隨一陣秋風落下、飄揚、層層疊在地上。

台灣畫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