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5日

和律師長談2小時。與其說起他的職業，其實眼前這個人更像是朋友，我可以暢所欲言，時間在靜謐的空間悄悄溜走。

談話時，背對著一幅畫，我知道那幅畫的作者，他的作品就是那種風格，畫面印在腦海中，它在這個時刻，像一隻手，觸動我向一個暗鬱、獸性的世界走去。

我總是低頭不願和律師的眼睛相遇，時時刻刻希望脫離這樣的對話，卻又必須全心傾聽。他謹慎的談話中，帶著某種深度的關懷都被理性的言語全然覆蓋，可是，我可以從他的聲音，擷取一種被掩蓋的力量，他不對我做行動上的建議，卻是和我同一個方向看世界。我送他〈不見天日〉這本書，用他的筆，在扉頁簽名。

原來作了註記的〈不見天日〉都被拿走了，我必須重新作一次。影印的底稿有ㄧ大疊：

〈不見天日〉這本書P.138

「午休時間，獨自走出川端，來到附近後樂園棒球場的草坪上，…望向天空飄搖的秋風。…上午素描課後，吃著剩下的硬吐司當午餐，吐司中間那節軟的部分，已在素描課上用掉了。……午休時間…一人躺著，翹著腳，望向天空。」

那本書P.29

「獨自躺在「後樂園」的草坪仰望天空。…一邊啃著剩下的吐司當早餐，一邊躺下來，翹起二郎腿，眼睛看著飄搖的雲朵，放任思緒如天馬行空，」

〈不見天日〉這本書P.156

「一九四○三月，……報考東京美術學校油畫科的准考證寫著「一○八號」，初拿在手中，心中隨即閃過一百零八聲鐘響，印象中是一個詩人小說家回憶中最懷念的鐘聲，令人感覺溫馨、祥和，直覺這是個幸運吉祥的數字。」

那本書P.29

「一九四○三月考季又到了，…拿到準考證看到「一○八號」的號碼，…這是一個吉祥數字，..想起這個幸運號碼，希望倍增，心裡也分外沉著、安定。」

〈不見天日〉這本書P.156

「我抽到的是平時練習那最偏僻的位置，也就是石膏像約90度的側面；感覺就像是平常練習那麼熟悉，更進一步說，我畫起來是那麼樣的自信。」

那本書P.30

「更幸運的是素描考場抽籤的位置，正與平時在「川端」常坐的角度不謀而合，所以他把考試當做練習的平常心，更增運筆的熟練度。」

〈不見天日〉這本書P.162、168

「宛如一場夢。……很簡單考上東美這件事實彷彿是一場夢，父親祝賀與表示欣慰的信件寄來了，還有二、三友人的賀電，它們竟挑不起內心強烈的欣喜，我心情平和一如往常。…「池元」這家音樂咖啡廳，位在上野公園不忍池旁邊，也是學校下課必經的路上，專門播放古典音樂，…每天下課，和同學來此喝咖啡、聽音樂，……我最初接觸的女性，就在這家咖啡廳裡，……一天下午，拿起速寫簿，我開始在音樂聲中、在咖啡濃香裡畫起女孩的半身寫生。」

那本書P.31

「考上了好像是一場夢，父親稍來祝福的短箋，好友的賀電也紛紛傳至。內心沒有特別欣喜，…上野公園旁的「池元名曲喫茶店」，一群未來藝術家共同浸淫在古典樂曲裡，…店裡鎮日流瀉著提升心靈的迷人樂章；令他不禁提起筆偷偷地為仰慕的少女秘密速寫，」

〈不見天日〉這本書P.161

「下課走向市電車站的途中，與提著小提琴幾位東京音樂學校的女生擦身而過，我摸一摸衣領上別著的油畫科領章，再低頭瞥視著手中的畫具箱，感覺此時公園這一條悠徑，彷彿是我生命中最美麗的大道。」

那本書P.32

「與東京美術學校緊鄰的是東京音樂學校，上下學途中總遇到三三兩兩提著小提琴差身而過的「音樂學校」女學生，沒有多做幻想；但此時對自己是「美校」生，也開始有自我肯定的優越感，昂首闊步走向電車站，或穿過公園小徑，他已篤定這是生命中最美麗的一條坦途。」

〈不見天日〉這本書P.244-246

「自從張義雄離開東京前往北京之後…室友阿部又盛情邀約，那麼就到九州北部阿部家吧。……阿部平臣，原是高我一年的學長，因病休學一年，復學後我們就成為同窗的好友，…阿部家位於福岡現直方市感田是井，確切的說是靠近一個純樸小鄉鎮的山中。……純樸的鄉鎮…男人全都當兵去了，…所以我們二人走在灣區的小街道上，每每引來奇特的眼光。」

那本書P.46

「張義雄離去後，同宿舍是阿部平臣，係因病休學降級而成為同班同學。他身體孱弱，無法當兵，所以打算回九州鄉下靜養。…決定趁休學將屆滿之前跟著阿部到九州體驗鄉村生活。阿部家在福岡縣直方市，..是一處偏僻純樸的小村落。村裡的男人都從軍去了，偶爾和阿部兩人在村裡走動，都被投以奇異的眼神。」

〈不見天日〉這本書P.246

「樂音再不是由機器放送出來，也不再帶著優雅、精緻的氣氛，而是和我的呼吸、步履以及鄉間純淨無雜質的空間融合在一起」

那本書P.46

「這裡沒有音樂，只有大自然的天籟和純淨的空氣，以及平靜的耕作、繪畫生活，」

〈不見天日〉這本書P.260-261

「復學後，我有二名老師可以選擇，一名是梅原龍三郎，另一名是安井曾太郎。我毫不考慮就選了新儀已久的安井。…在戰爭中，上課的機會將是愈來愈少了。 安井曾太郎先生對我最大的影響在於素描的觀念和養成。…最重要在「素描」的基礎要十分堅固。…自然外型正確的掌握，再來是明暗的調子，再來是對「對象」認真的觀察。」

那本書P.46

「返校上課，新進的兩位教授是梅原龍三郎與安井曾太郎，..選了安井安井曾太郎教室接受指導，可惜大部分時間都在躲空襲，…安井先生強調素描基礎很重要：掌握外形，處理明暗，再來是對物象認真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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