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快遞送來一封信，是那本書的作者寄來的，上面寫著：侵權的事和他無關，他和筆和稿紙之間有合約，一旦發生事情，寫的人不必負責，如果我有意見可以直接找那一支筆算帳。這個可以預知的夢境，只對你顯示一件事：事情還沒有結束。

學期最後一堂課，好死不死，老師發了〈現代美術大系〉，裡面夾著影星出書刊登情書有沒有侵犯著作權的剪報。他跳過幾堂課沒上著作權，我每次帶著厚厚的講義都沒用上，最後一堂課他終於舉一個現實社會的例子；跳過政府出書涉侵權的案例。

唸完剪報，他在解釋這件政府出套書的文化政策時，並不像以往，頭抬得高高的，用一種很感性的眼光看著我們，甚至說到激情處，還可以眼眶泛紅，逼得你幾乎要和他一起哭。很奇怪，他低著頭，讓你看不到他的雙眼，摸不到他的內心，猜不到他的意圖。

「這套書是怎麼出的？花多少錢？由誰主導？有沒有check名單？」我問。

「為什麼趙無極和朱德群沒有？委員會有沒有球員兼裁判？」另一位同學問。

「台陽似乎都被忘記了，怎麼沒有沈哲哉？」我喃喃自語。

他根本沒抬頭。這根本不是他的事。從頭到尾，那批人和上面的人講好了，預算祇是一個數字，然後趕在主人去職前快快的消化掉，出書的速度比高鐵跑起來還快，要不，差一個 月就會出不成。就這麼簡單。

我看著眼前這個感性的讀書人，拉緊領子，有點想哭，他把頭埋到麥克風下面很低的地方說：「政府可以不做不錯，做了總比沒作要好，為什麼不給一些鼓勵？」

看著文件，他們自作聰明，從創作媒材開始做文章，把它分得簡直像動物園裡那一隻四不像。再看著名單，幾乎分不清到底是畫家名單或委員名單，每個評審委員，自己同時也是被寫的畫家，然後再塞一些親朋好友──一些發酸的畫家；隨便拿一本美術館的50，60，70年代畫冊裡的畫家群照抄，也不至於那麼離譜。

一位畫家大罵：評審作業草率。他說，這套書忽略「現代美術」在台灣的歷史事實例如：

1. 從1960-76之間昨日畫會、聯代畫會、畫內畫會、兔兔畫會、及欺十團體曾有許多公開活動，到底列入多少？
2. 這批24巨冊，以水墨畫居首，數量也最多，對膠彩水彩油畫未于重視，不以「藝術思想和造型風格」區分，卻在強調水墨的「國畫主體」意涵。
3. 評審人員40人，自列畫冊在名單之上，派系私心運作，意圖將「戰後台灣現代美術運動史」加以支解。
4. 政府政策執行由少數人決定，沒有公開由人民參予，作業過程不公開，如同黑箱作業，和「公民美學」相悖。

下課時，我把話硬是從喉嚨吞回去，有些東西只能用拳頭，偉大的政府說：「美學」是非利益性的課題，所以不管哪一個社會階層都可參與。他一邊喊著公民文化權，一邊對貧困的藝術市場進行獨裁。偉大的政府出這套書自以為是一代巨匠的圈選人，對繪畫市場的自由機制進行霸權式的宰割，美其名是：提供資源給畫家，事實是打擊了更大一批弱勢者──真正的畫者，他們不懂逢迎、拍馬屁。於是這套書裡漏掉的偉大畫家，就像他塞入的發酸畫家一樣多，劣幣驅逐良幣的結果是，再一次打擊繪畫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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