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烏來的路上，打電話給朋友，他急著出門，也就錯過一個午後的咖啡時間，和一個放肆的聊天。

車直走，想念這個新朋友。他的工作室被群樹包住，陽台整齊的一排鐵柑當圍牆，赤腳走在大塊柚木地板上，音響流出艾慕杜華Talk To Her的西班牙吉他，我的腳步像舞步，手中的咖啡彷彿混著白蘭地。

這個小弟的朋友，名叫兩成，南叫他20%。第一次見面差點吵起來。他拿一本德國美術館簡介給我看，我說德國的東西太理性，他跟我翻臉。

第二次見面，他坐在Mini Cooper上，我說這是女兒的車，我沒有車。他驚訝的問：開這種車上學會不會不方便？我說沒辦法，「她哭了半年，車型車商都自己找好了，平時連早餐都不會處理的人呢。人類因為慾望而偉大！」

兩成驚訝的望著我重複：人類因為慾望而偉大。

他和我同年，未婚。那天和小弟、村旭再一次到工作室，村旭站在地板中央，四處張望，發現沒有女人，沒有其他瑣碎的東西，進出家門連鎖都省了，他說：「你簡直家徒四壁。」

不，我正好喜歡這樣的簡單， 一張李希特鉛筆畫像，一排書，一排CD，一張工作桌：長方形的，一張餐桌兼聊天桌：也是長方形的。柚木桌面，直又理性的金屬腳，直得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就像他講話，直來直往，沒有設防。床邊擺著大提琴和琴譜架子。他指著鐵條陽台說，這個工作室前一陣子無印良品來拍照，很喜歡這背景，是花他三星期綁出來的。他要求每根鐵條的距離，必須一樣，不能太寬也不能太窄，工人做不來，他自己下海。

那天很熱，他沒有開冷氣，窗戶緊閉，他似乎不覺得熱，我流下幾年沒流過的汗水，卻感覺有一種被拋到曠野的自由，一時間像是夏戈爾的女人，在天空中飛起來。

上星期他到畫廊，手上提著剛買的一棵銀杏，一棵白色蘭花。記得他在工作室養一朵從東部帶回的寒梅，那撥弄花蕊的手又細又長，「簡直像是女生的」，和他的臉一點也不襯。

今天兩成不在，悶悶的下山，回到紅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