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爸爸到畫廊時已經吃過飯，他和我們一起去餐廳，點一杯咖啡，又再續一杯，回畫廊的路上，我提起兩盆陽台的盆栽，他要我少澆水，在花開之前。

晚餐後，和南散步去大安路的義大利餐廳喝一杯薄酒，請服務生將燈光轉暗，桌上的蠟燭和鮮花這才顯出它的光華。半杯酒後，耳朵熱起來，身體滾動起來，一些失去已久的感覺又回來了，我要想辦法留住它。

眼科醫生不准我再用眼睛，中醫師規定我不准再用腦，就是擺明我不准工作。昨天新聞報導「過勞死」的徵兆，我起碼有了五項，屬於紅燈。「我怎麼這麼笨，可以玩卻偏要工作？」喝一口Singapore Sling，覺得這兩年太虐待自己，南都叫我「拼命三郎」，他要我停止工作，我不停，兩人就吵起來。

不過，他下午賣了一百多萬元的畫，那時我剛從山上洗溫泉回到畫廊，精神明顯好轉，可以想著更長遠的事，以及近來幾筆大的交易。我覺得，到了年底上天給我們許多禮物慰勞一年的辛苦，他不是沒長眼睛。晚餐時兒子說，你們賺錢很容易嘛。我說，花該開的時候，一朵接一朵，那是時候到了，前面種花洒水施肥的工作，可是一樣也沒有馬虎喔。

爸爸說，花開之前，停兩天別澆水，然後一口氣灌下去，花就暴出來了；他指的是陽台那兩盆九重葛。我一聽他說完，當場楞在街頭。人類應該向大自然尋求智慧，孩子應該記得大人的話語。適度的匱乏，在花開前，是必要的。

餐廳流出義大利歌謠，由一名男歌星唱著。臨桌坐一名歐洲人，有著迷人的身材和低濃的聲音，女服務生跑來和他擁吻。我用手輕撫著桌上的花瓣，它是一朵真的花，正在開放。感覺生命的存在以及如樂音般演奏的過程真好，我今天不像昨天，老是頭痛。明天也不要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