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畫家說，一家老畫廊最近為已經賣出去的廖繼春的畫煩惱不已，因為買方要退，畫廊硬是不願意。

我想起90年代初期，畫市發燒，有些畫還濕濕的，就被訂走了；有些則畫布還一片空白，背後就已經寫著預購者的名字──簡直是瘋了，他怎麼知道畫出來的是什麼？這不等於指腹為婚嗎？還是他只要畫家的簽名就好了？

這些好光景從未發生在南畫廊，當時頂多是辛苦找來的好畫，訂單一張張開不完，還有向隅者，跑到畫廊來理論：明明這幅畫是我訂的，怎麼又給別人？

在混亂中，就出現了賴皮鬼。那是一幅洪瑞麟的畫，賣出去了，卻要退，理由是假的。洪瑞麟自８０年代初期移居美國之後，他的畫就由小舅子經手，他不是發一封信就是來一通電話：有好畫，來挑吧。當時才幾家畫廊作本土畫，南總是一早去挑幾張──在一堆中挑選也花了許多時間。他挑選墨色層次多的，人物多的，表情生動的，線條不草率的。這些畫，許多都是速寫完成，只有經過篩選的才有價值；換成他本人也許一張也不願意賣，他會覺得：有些不是作品（或還不是作品）。可是市場卻像是搶人似的搶著。

有一天，一名買畫的人拿著買去的畫（如上圖）到畫廊，說它是假的。當時廖德政和呂雲麟就坐在我的辦公室裡聊天，他們看著那個人一直「花」，一句話都插不上。那時候畫廊到處都是錢，退了畫少麻煩，可是會不會等於認同他的誣賴？這才是重點。那個人買畫買到眼花了，就像是殺人殺到眼紅一樣，或許錢調度不順，他根本靜不下來欣賞一幅畫，更別想要他聽你說話。

結果，我們退了一幅真畫。錢還給花先生，畫留在書房裡，一直到今天，它是一個警惕：我絕不賣畫給暴發戶。畫，只賣給愛她的人。商業利益與聲譽哪一個重要？這是經營者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