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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夜裡，南教我們打麻將，一家四人，圍著牌桌，啪啦-啪啦-打到凌晨。夜裡的麻將聲，和外面的鞭炮聲，有時候難以分辨。

豬因和狗因是新手，很興奮的搓著牌，整個人幾乎要趴在桌上。我是半新手，只會玩、不會算。剛開始，孩子們把牌攤開，南教他們什麼是麻將，怎樣聽258萬，「最好別聽對對，」「概率比較低。」狗因數學課上過排列組合與概率，一說就懂。他很生氣打出去的牌，南都吃了，馬上學會保護自己，那就是跟著打，他比姊姊早學到竅門，也許是男生的緣故。

在這樣寧靜的夜裡，只有麻將牌碰撞的聲音、不斷的驚叫、嘆息和笑聲、再沒有第二個夜裡像這樣存在著綜合的歡樂與滿足。以前的夜裡，也是麻將聲響通宵，那是我站在爸爸的背後，看著大人賭博，每次爸爸都賭輸，把我的壓歲錢、註冊費全輸光，媽媽只有在一旁嘆氣。我知道大弟不喜歡打麻將的原因是那樣的記憶太慘痛。

更早是看著外公打麻將，爸爸陪著他的岳父打，我拿著一本故事書，邊看他們打牌邊看故事，外公雖然努力盯著牌局，卻對我說：「因仔，去讀書，別老是看些有的沒的書！」我十分驚訝的跑掉，他怎麼知道我手上拿的是故事書而不是課本？大人好像凡事都可以把你看穿。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小阿姨把賭桌整個翻掉，她很生氣外公總是無眠無日的打牌—賭博，放著診所不管。那社口鎮上的西醫，總是把客人打發掉，要不就讓人久久等不到醫生，他寧願打牌也不願看病人。那時，打麻將都叫「賭博」，是不名譽的。後來大舅也是不打牌，就像大弟一樣，長子總是從父親那裏學會行為的教訓與規範。

我是半個賭徒，從小看到大，只差沒下場。我一次看四個人，知道誰開始聽牌了，但早聽牌的不一定早胡牌，運氣總是決定一切，即便是最恰當的個性—不急不緩冷靜敢拼，也不一定會贏。

我相信命運，所以只有努力不問結果。當上帝眷顧你的時候，凡事都好；當你走在夜路的時候，什麼也抓不到。黑夜之後，一定是白天。

打了一圈，豬因一次也沒贏，狗因一次自摸，贏了姊姊，用鴨子聲音大叫著。豬因苦笑，把雙腿架在椅子上長考，我們一直玩到她胡牌了才結束。

昨夜，南又和爸爸打麻將，他把除夕夜贏的，又輸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