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黃于玲

這兩天有一則新聞，報導香港蘇富比因所有權不明而棄拍張大千〈擬唐人秋郊攬轡圖〉作品。媒體下了尼姑爭名畫的標題，使這件糾紛看起來充滿戲劇性。

那位被稱為「台尼」、「台婦」、「尼姑」、「大亨女」的女士，名字叫陸介鏗，是幫蔣介石蓋住家的建築商人陸根泉的寶貝女兒──我們當年認識的小陸，黃志超喚她「小壞蛋」，蘇富比撤拍的張大千名畫，原來是小陸嫁給黃志超時娘家送的結婚禮物。

這是我們不知道的細節。只記得1983年黃志超喜孜孜的從紐約soho回台北，打算籌備一次個展作為結婚禮物，一方面也讓老丈人明白女兒嫁的是藝術家，而不是紐約黑幫。死黨趙春翔、Hilo（陳昭宏Hilo Chen）特地從紐約飛回台北陪著敲邊鼓，攜手在南畫廊參加座談會，與當時畫廊主持人林復南一起聊著，主題是黃志超的創作。

我們第一次見到準新娘之前，老顧形容她長得小小的，並指著我說：「看起來比妳還小」，無法確定他指的是身材還是年齡。其實這些都不重要，我想不到的是小陸嬌小身軀裡面藏著男人性格。

1983年4月黃志超個展以後回美，不久我也和林復南飛到紐約，停留一個月期間，好幾次拜訪黃志超畫室。那個地方令人印象深刻，位於長廊盡頭必須踩過地上幾個橫躺著的酒鬼才到得了的住所兼畫室，附帶上下電梯都具有恐怖片特色。這個不小的天地，裡面塞滿古董、畫作、書籍，每當我們聊得愉快時，小陸往往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不過她說話時總是微笑露出白皙健康的牙齒，彷彿正在訴說的事情充滿無窮趣味。

現在明白了我當年的貧乏。那年在soho，小陸總是一身褲裝，簡單俐落的穿梭在充滿人文氣息的紅磚街道上，她看起來徹頭徹尾屬於這裏即便換成幽魂也不致於迷失；而我還弄不清何以頭髮綁上一條絲帶興奮的去逛跳蚤市場時黃志超會說我簡直像一名觀光客。

小壞蛋這稱呼的背後，我看是意謂著相知包容體諒無奈混合的愛情，看得出來帶著一些欣賞的成分，只有當時的老公黃志超這樣叫她。我慢慢理解，小陸的個性充滿正義感，黑白分明，不像她周圍畫家遇到麻煩事情時總是哈-哈-兩聲就模糊帶過。

要蘇富比撤拍一件作品並非易事，尤其是預估價達一千多萬港幣的張大千真蹟。我們都知道，拍賣公司對於拍品真蹟與正當來源的掌握，就是專業所在。小陸為了證明自己是名畫的所有人，特別拿出當年夫妻倆人和畫作的合照，證明「結婚禮物」是真的，這和我記憶中鋼砲也似的小女子，一模一樣。

後記：這場香港蘇富比２０１２秋拍中國書畫，在10月8日舉行，總成交額有４．１５億港元。

台灣畫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