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去西藥房買回一包擦傷口用的細棉花、棉花棒，再加上一整杯溫開水，南開始替畫「洗臉」，他先用塊狀的、再用棒狀的，慢慢畫圈圈，這需要專業技術以及很細心的手，他輕輕的像是替嬰兒時的兒子洗臉。

這一幅李克全的12號裸女，表面沾滿灰塵，倒不是年代久遠的灰塵，而是近一兩年間無人走動的空間裡突然蒙上的細灰，以李克全愛乾淨的習性，決不會讓他的畫變成這副德性──生病把一個人全都改變了。

不久，裸女透出精緻的臉蛋以及更富層次的膚色，南的臉上也露出滿意的表情，今天是他的生日，他在工作裡獲得滿足，像是和尚每天敲鐘。

這額外替畫家做的事情，畫家和他的家屬並不知道，家屬只在乎畫價和抽成，不像畫家最在乎有人欣賞他的畫。和家屬談事情，總是比和畫家本人難上好幾倍，他們一方面對畫不了解、一方面自我膨脹，有關畫展合約之事，真希望畫家自己來。

我們在週一休假日開車到八卦山下拿畫，從未這麼勤快，平時畫家將畫運來畫廊，只需打開紙盒、掛起來。不過這樣也好，南在畫室中仔細看畫，畫家油燈將盡，我們做一些工作為作品的生命延續，不只是為一個畫展。

昨天真熱，掛在車裡的玉蘭花，不到半天就焦黑了。買了四碗貓鼠麵、２０粒肉圓、２０粒肉粽回家，原來這些小吃店家就在基督教醫院旁的小街道裡：「我在這家醫院出生的，」我對南說。